面颊微涡处缀着粒朱砂痣,似晨露凝于桃蕊之尖,随笑靥漾开时便成了月光坠入涟漪的圆晕,那抹胭脂色的印记偏生在眼尾斜下方三分的位置,恰如工笔勾勒的断弦琴徽,将流转的眸光裁作两段缠绵的余韵,鬓角垂落的青丝偶尔拂过,倒像是有人执狼毫轻扫宣纸,晕染出半阕未竟的词笺。
日光漫过雕花窗棂,在她俯首穿针引线时,那颗痣便化作琥珀色的蜜蜡,融进绸缎上渐次绽开的并蒂莲纹样里,指尖掠过绣架腾起细尘,恍惚间竟辨不清是金线游走还是痣影浮动,只觉整幅苏绣都因这点朱砂活了过来,连荷叶下的游鱼都朝着那抹暖色聚拢。
暮色浸染檐角铜铃时,她倚着湘妃竹帘剥菱角,碎玉般的指甲掐住靛青外壳,露出莹白的果肉衬着殷红痣点,倒像谁不慎打翻了胭脂盒,把云锦缎面上洇出朵灼灼的石榴花,晚风掠过掀起素绢裙裾,那痣便随着衣料起伏忽隐忽现,恍若深潭底蛰伏的赤鳞小鱼,倏然摆尾惊破一池静水。
镜台前卸去珠翠环佩,铜镜里映出的却是雪肤上愈发鲜明的朱砂印,宛如古画中仕女额间的花钿,又似前朝贵妃遗落人间的凤翎羽梢,烛火摇曳间投在粉墙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,那颗痣竟生出万千姿态——时而如佛前供养的优昙钵罗,时而似道经里记载的九转丹砂,直教人看得痴了,分不清究竟是美人饰了痣,还是痣成全了美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