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蜷起时像雏鸟收拢羽翼,淡青色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,那些蜿蜒的纹路并非天生,而是用银针蘸着朱砂一点点刻上去的——从腕骨内侧起始,沿着生命线攀援至虎口,最终在掌心汇聚成展翅欲飞的形状,老师傅说每道褶皱都要对准命盘里的吉星方位,针尖刺破表皮的瞬间会渗出血珠,混着颜料渗入肌理,待结痂脱落后便成了洗不脱的印记。

初戴凤翎的人总要经历三日高烧,我蜷缩在铺满艾草的木桶里,看蒸汽将周身蒸得通红,恍惚间有鳞甲从毛孔钻出又褪去,等到晨光漫过窗棂时,整只右手已覆满金红相间的鳞状斑纹,随着心跳频率明暗闪烁,这时才能初次触碰真正的凤凰羽毛,那些飘落炉中的灰烬会突然腾起火焰,将秘制的草药淬炼成透亮的赤金色液体。
他们教我用这样的手去抚琴,琴弦震颤时,空气里会绽开细小的火花;执笔画符,墨迹未干就有灵风穿堂而过,最奇妙的是降雨的夜晚,当指尖按在青瓦上缓缓滑动,积水竟顺着纹路逆流成河,在檐角凝出彩虹般的水幕,镇上的孩童追着我奔跑,以为我是引动天象的神女。
可没人知晓这美丽代价,每逢月圆之夜,骨骼深处传来的灼痛如同百蚁啃噬,必须将双手浸入寒潭浸泡整夜,看着水中倒影里的凤凰逐渐被冻僵,化作惨白的石膏像,有时疼到极致反而生出幻觉,仿佛真有神鸟破壳而出,利喙啄食着我的血肉生长,待黎明鸡鸣响起,又是新一轮轮回开始。
二十年过去,我的右手早已不再畏惧疼痛,某个深秋清晨,当第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掌心,那些沉睡多年的纹路忽然苏醒,它们挣脱皮肤束缚悬浮半空,与落叶共舞出古老的祭祀舞步,远处传来苍茫的凤鸣,震碎了山间薄雾,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溪流中分裂成无数个持火把的女子,每个都在完成未竟的涅槃仪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