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生来眉间便缀着一颗朱砂痣,圆如红豆,艳若朝霞,老人们说这是福相,可村里孩童总追着她喊“痣相女”,笑声里裹着刺人的恶意,她从不争辩,只是低头绞着粗布衣角,看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,在那颗痣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十二岁那年的暴雨夜,她蹲在祠堂檐下避雨,听见几个妇人嚼舌根:“克亲的命格……瞧瞧她爹娘走得蹊跷……”雨水顺着瓦当连成珠帘,模糊了她们扭曲的脸,她攥紧怀里刚采的野菊,花瓣被揉出汁液,染绿了指甲盖,次日清晨,她在灶膛前烧掉了所有带镜子的物件,火光映着脸上平静得可怕的表情。
及笄之日,媒婆踏破了门槛又匆匆离去,唯有邻村铁匠家的傻儿子敢上门提亲,却被她爹用扫帚轰走,她依旧每日去后山采药,竹篓里除了草药还装着晒干的栀子花,溪水倒映出她的侧影时,那颗痣愈发红得惊心,惊飞了饮水的雀鸟。
直到那个游方道士路过村庄,他抚着长须端详良久,忽然笑道:“非灾星也,乃凤凰翎羽落凡尘。”众人哗然中,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镜——镜中女子眉间红痣化作展翅欲飞的火凤,羽翼扫过处云霞翻涌,自此无人再议她的容貌,却开始流传更荒诞的说法:谁若得她为妻,必遭天火烧屋。

深秋的黄昏,她坐在晒谷场上缝补衣裳,远处传来马蹄声,穿着青衫的年轻人勒马驻足,他的目光掠过她低垂的睫毛,最后定格在那抹殷红上。“在下姓林。”他说这话时,夕阳恰好给两人镀上层金边,后来人们才知道,那是新科状元衣锦还乡的队伍。
大婚当日,喜轿经过村口老槐树时突然倾斜,盖头下的她抬手扶正凤冠,腕间露出半截红绳系着的桃木剑——正是当年道士所赠,围观者只见漫天红绸无风自动,恍若千百只蝴蝶围绕着花轿翩跹起舞,从此京城多了位传奇夫人,有人说看见过她在月下舞剑,剑尖挑起的露珠里开着并蒂莲。